“无论重来几次……”
“祂胜不了祂的…………”
话音未落，黑暗中不知何时已经变为成人的身影突然抬起头，漠然与千万只眼对视。
“又如何。”
他高抬手臂，用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长刀，如护道的无畏者般，狠狠劈了过去——
“这个世界，你还能欺骗多久……”
“你注定……”
巨眼在未尽的话语中，无声溃散。
这一刀劈散了巨眼，也打碎了屏障。
持刀者的身体悄无声息开始坠落。
他不断下坠着。
听不到任何声音，时间的意义似乎也不复存在……直至身体变得冰冷。
像是被遗忘在失落之地。
终得安眠。
……
“上将……”
“上将……”
紧闭的眼睫颤了颤，寻涅艰难地撑开有些沉重的眼帘。
四周的黑暗骤然消散。
入眼是夜灯昏黄的暖光，以及黯淡光线下，某人那张愈显深刻的面庞。
与初见时瘦削稚嫩的面庞相比，现在的她变得越来越接近记忆中的那个她了。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寻涅重新合上眼，畏寒似地往被褥里缩了缩。
他没有提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现在是凌晨三点。”颂晨坐在床边，快速地摆弄手中的药剂，一片看使用说明一边平静地道：“您有一些低热，凌少将上次留了些药，我先给您用上。”
寻涅闻言，却将冰凉的手从被褥中探出，搭上了她的手臂说：“不用。”
颂晨动作一顿，幽黑的眼静静望向他。
“一点精神力躁动而已。”寻涅收回手，“睡一觉就好。”
他的音量很小，像浮在空中气泡，轻轻触碰便会消失。
颂晨将手中药剂放下，开始收拾：“好。”
“颂晨。”寻涅侧身，背对着她轻唤。
“您说。”声音平淡。
“我不会骗你。”寻涅缓缓睁开眼，瞳孔虚虚望着前方。
深秋的气温对于此刻体温偏高的他来说，确实有些过凉，于是蜷起身体，将双臂环在身前轻声道：“我骗不了你。”
“这是代价。”
是控制远超同类进化序列能力的代价。
也是与眼前这人产生纠葛的代价。
颂晨终于停下收拾的动作，垂眼静静看着他。
寻涅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咳嗽一声，用极轻的声音自顾自说着：“如果我能再早一些将你带回来，我或许会不管不顾将一切告诉你。”
他顿了顿，道：“…但是现在，我做不到了。”
“人力有限，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整个三军，都没有选错的机会。”
“你在α-101这段时间里，确实发生了点意外，但我无法告知，风险太大了。”
“不过你迟早会知道的。”
说出这句话后，寻涅的双臂肉眼可见放松许多，像是一种妥协。
在生命被赋予价值后，他在做的事情似乎一直只有两件——
拼尽全力的追逐。以及，永无止境的等待。
这两件事，无论停下哪一件，他所有的坚持就会成为一场滑稽的笑话。
他不怕死，但如果要他在做完应尽之事前死去，他不甘心。
可是，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所以在刚发觉那东西醒来的那一刻，也难免被深深的无力感包裹。
他几乎做到了人类的极限，也到头了，就快追不动了。
几番想开口，却没说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愿承认这一点而已，因为感觉会离她越来越远。
颂晨素来敏锐，自然是看出来了，所以哪怕有气有疑，也没有开口逼问，算是给了他一个体面。
可现在说出口后，却发现承认其实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和难堪。
寻涅收了收神，继续说：“从今往后，你向前走，我配合你。”
“你只需要随心而动……咳，”喉咙有些难受，寻涅又轻咳一声，“你之所见，即为真实。”
他的精神体意外碎裂，那东西提前醒来也不足为奇。但他也不适合再对颂晨做过多的引导与安排。
他只是个凡人，所做决定与颂晨纠葛太深，是会连累她被看到的。
颂晨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指尖有些发痒。
之前那点小小的负面情绪早已被她压下，毕竟她从来不是会被情绪引导的人。
她之所以在寻涅面前维持这样的态度，只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得到更多信息。
倒是这人总是这么擅长恰到好处地在她面前露出弱点。
搞得她那点不重的恶趣味总是蠢蠢欲动，看到了，就总想欺负一下。
可惜了，现在不是欺负人的时候。
颂晨轻巧翻身上床，捞过手脚冰凉的上将，用自己的体温捂着：“您都这么说了……”
继续下去，就显得她太不识趣了。
刚才对话的信息在颂晨脑子里飞快过着，口中却是话锋一转道：“再休息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