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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 此生一射,未能中的(1 / 2)

苏射侯说着,从礼袍腰间取出一支雕有铭文的金箭。

箭头锋锐,箭身一掌长短,箭尾无羽。

然后,他面朝黄怀玉,以及身后挂在议事堂墙壁上的云家初祖画像,正身跪坐。

“此战是我挑起。”

苏射侯肃然面容,细致地整理衣冠。

“始作俑者,难辞其咎,当以命谢罪。”

确认衣冠配绶俱都无误,他便仰起头望向黄怀玉。

就像是等待天子降下谕令的诸侯。

几日前的三方会议中,心神与旅者向苏家家主确认的最后一项事宜,就是后者的死。

“请。”

黄怀玉收回拄着的手,正身诚意,说道。

场中不再有人说话。

众人看着苏射侯手持短矢,有条不紊地执行礼节。

射者,东华君子六艺之一。

可以观德,可以绎志。

苏家大公子身为世家嫡系,所演之射礼,自然无可挑剔。

但越是如此,张乐圣以及两位水宗长老便越是心中难忍,偏开目光。

礼毕,苏射侯双手合握,反持箭矢,悬于胸前。

“招摇苏家第三十一代传人,苏氏射侯……”

他注视着金箭上的应龙云纹,想起了父母为自己取名的典故。

《礼记·射义》有载:天子之大射,谓之射侯。射侯者,射为诸侯也。射中则得为诸侯,射不中则不得为诸侯。

念头流转如电,不过一瞬。

苏射侯斩去杂念,说道:“望以我之死,再启两家之睦。”

双手回刺,箭矢破开礼袍,贯入心脏。

苏射侯苍白的面颊猛然一红。

青筋在额角鼓起,疼痛鞭笞着神经。

但他的腰杆譬如铁铸,动也不动。

时间缓缓流逝。

鲜血自金箭的血槽中淌出,绽放于地,为礼袍镶上刺目红边。

超凡者不比凡人,因生命力顽强,便是自裁,也格外漫长。

因此,也格外残忍。

直到数分钟后,始终克制不以神通力自我治疗的苏射侯,终于走到了生命尽头。

他双手松开箭杆,瞳孔发散,嗫嚅着最后的微声叹息。

“子孙不肖,此生一射,未能中的……”

随着最后一滴血顺着金箭滴落,苏射侯终于气绝。

但议事堂内的气氛反而越发沉重。

家主自裁于当面,张乐圣等人自然悲戚不止。

而眼看着首罪仇人授首的云家众人也未有一丝快慰。

至于云从龙,他已然愤怒到极致,连袍服下的手臂都在发抖。

议事堂中发生的种种,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场名为“调停、议和”的戏剧。

作为战胜方的核心、云家的少君,他正处在舞台中心。

戏围绕他在演,光打在他身上。

但这场戏的剧本早就被他人决定。

取悦的也从不是台上的演员。

“所有的条款,苏家主刚刚已经都说完了。关于这份协议,各位还有意见吗?”

黄怀玉靠入椅背,对着下方说道。

“旅者阁下,我不服。”

一片死寂中,唯有云从龙的声音如利剑般清朗。

“被水宗夺走的那三枚共工源质,理应交还我云家!”

他奋然起身,仰视着宝座上的“调停者”。

“还有曾经出战屠戮我水神子弟的柳龙飞、张乐圣、金开宇,都应该付出代价!”

少年的目光锐意逼人,话音掷地有声。

但这毫无用处。

“我不支持你的主张。”

黄怀玉以手托腮,简洁否定。

“各位还有意见吗?”

然后,他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神目之王目光扫过之处,四位水神长老难撄其锋。

无人说话。

这一刻,悲哀与愤怒贯穿了云从龙的灵魂。

“欺人太甚……”

少年大口呼吸,低声喝骂。

【下场战斗的是我……】

【获胜的是我……】

【战利品为什么却归属别人?!】

礼袍下的五指捏紧。

气劲周流,使云袖鼓胀,猎猎如旗。

“少君请息怒……”

一位长老起身颤声劝道。

回应他的却是三个叱咤吐字。

“凭什么?!”

云从龙怒声大喝,昂首直视旅者面门。

相隔不过十米,他能清晰感受到神目之王高邈雄浑的神通气息。

整整一个大阶的差距,每一个使徒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但共工从来不在乎。

毛发高耸,犬齿锐化。

四肢上空腔自生,滋生无尽水汽。

云从龙顺从心底的呼唤,再入一阶超负荷。

力量像海潮一样归还。

【他也不过成为使徒三年……】

【旅者能做到的,我也能够做到!】

与共工的共鸣,为少年提供了一切勇气。

迈步,振臂,登台……

奔流沿着体表蔓延,化作拳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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