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礼礼带着春华捧着一个大锦盒，走到韦不琛面前。</p>
“韦指挥使，那日我去点珍阁，看到一个极好的马鞍，想着您常年骑马，自是用得着的。便买来送给您，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p>
韦不琛做出极嫌恶的表情：“我不需要。”</p>
崔礼礼捏了捏马鞍上的兽皮，神情格外真诚，就仿佛葡萄架下的谈话从未发生过一般：“您试试，当真舒适。我们崔家是卖马出身，对马具颇有些心得。”</p>
“不用了。”他翻身上马，扬鞭要走。</p>
不料崔礼礼素手一抬，抓住了缰绳。</p>
“放开。”韦不琛冷冷地道。</p>
“还有一物，要赠与韦指挥使。”</p>
她从盒子里取出一轴画像：“好马配好鞍，郎才配女貌，我外祖托我将此画赠与指挥使。”</p>
韦不琛身形高大，生得也英武，一脸刚直不阿的正义，听得这话，胸口一滞。</p>
她身上的藕色轻罗百合裙，在月色之下迷蒙得如同裹着一层白雾。她正仰着头看着他，眼神干净而纯粹，单纯得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p>
樱粉的唇一启，没有甜言蜜语，而是最伤人的话。</p>
“感谢韦指挥使替我铺路呢。”她说得很诚恳，“如此我就有个好去处了。”</p>
席间她与傅郢说话，傅郢就一直盯着他，现在想来，就是在用此事算计她要的礼部清单。</p>
嫁娶大事，在她眼中不过就是可以利用的工具。</p>
韦不琛声音如千年寒潭，眉宇之间密布着欲倾盆而泄的滚滚怒云，手掐紧了缰绳，点了点那画轴的轴头，嘲讽着：“你拿我去交换礼部清单？”</p>
“指挥使可是不愿？收了画像，又不意味着就要娶她了，不过是还我一个人情啊。”崔礼礼轻描淡写地笑着，“毕竟等圣人赐婚了，我可是一辈子呢。”</p>
她在赌。</p>
这样一个把正义、道德、礼教和清白作为人生信条的人，会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有一丝的反悔。</p>
这世间，最难熬的不是清醒，也不是混沌。而是清醒地活在混沌之中。</p>
若韦不琛是个良心泯灭之人，那这样的话，自是无甚效用的。</p>
她赌的是他还有几分良知和是非。</p>
韦不琛看看捧着画轴的那双白净的手，想起定县马场外，她坐在繁星下，送给自己草虫子时，手也是这么捧着，心中不免大痛。</p>
这疼痛之中，有几分羞耻、有几分愤怒、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无奈。</p>
大手一张，卷走了画像。</p>
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p>
“姑娘，您这是得罪指挥使了吧？”春华察觉出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息。</p>
崔礼礼望着远去的马匹，释然一笑。</p>
他都能拿她的婚姻之事做交换的筹码，她为何不能。</p>
傅郢等人远远地看着这头的动静，见韦不琛果然收了画像，不由地心中称奇。</p>
人群中只有一人高兴不起来。</p>
那就是傅氏。</p>
她紧紧张张地张罗了一个多月的家宴，竟变成这样。倒为了傅家做了嫁衣裳。</p>
她气得连招呼也没有打，扭身就回了屋。</p>
傅郢不得不再一次审视这个外孙女：“想不到韦指挥使竟真的收下了。你说了什么？”</p>
“他欠我人情，自是要还的。”崔礼礼说得漫不经心，“外祖，你家三姑娘能否与韦指挥使吃上一顿饭，就全看您的了。”</p>
能让指挥使欠人情，那多半是欠的男女之情了。那她替陆铮开口，莫非也是欠的男女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