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点，巴黎7区林荫大道。 时润清再次睡衣外裹羽绒服，躺到天台的玻璃花房里。 她今天从早到晚赶场赶得没歇过脚，接受的信息密度更是字面意义上的“度日如年”。 生日这一天，她的社交媒体没有任何动静，答应了经纪人的直播营业也放了鸽子。幸好她没有提前预告过要安排直播。 没有开灯，时润清蜷缩在羽绒服里，高大的望远镜沉默地站在身后，陪她静静望向天际。 她的脑子乱成一团，只能一件件由易到难地整理。 最不耗心力的自然是她的论文，思路已经清晰明了，就像一座建筑，图纸事无巨细，结构浇筑稳固，剩下的只需要一砖一瓦地往里填。虽然她不能像谢尔顿一样一晚上写完一篇，但好歹是只需要时间即可。 她在脑海中翻开塞满工作和考试倒计时的日程表，如果能在片场和考场、宴会厅和讲座厅都关门大吉的圣诞假期的两周时间里完成论文，那等她2月底考完所有期末考试之后就能提前一学期毕业了。 理论物理学就是这点好，黑白分明，像计算机编码一样只有0和1，不需要扎在实验室死磕。 时润清在脑子里把她的论文拖到“圣诞假待完成事项”的文件夹里。 第二件事是关于许敬微，看起来有些忧郁的许敬微，让她很不习惯。 她们俩在过去的那个暑假都非常忙碌。 宅女时润清在结束了怒刷14门课后的一个学年后立刻踏上高定周的征程，马不停蹄地绕着地球出席了十几条红毯，领了几个《鲸歌》的奖，插空拍了亿点点广告，中间还挑了几天回国探亲，顺便在父母家里预习这学期的课程。 社牛许敬微则一反常态留守在巴黎，服装设计烧钱得很，不光是学费贵，日常开销也很庞大，布料、制版、雇佣模特……让失去父亲信用卡的许敬微在财务上日渐胆战心惊。 她硬着头皮强挤着面子跟父母视频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学校安排了实习，暑假不回去了。”一下线就疯狂投简历，可惜因为法语不够好又根基不足频频遇冷，最后还是某大牌的中国业务部门收留了她，做跟设计不沾边的市场部实习生，早出晚归两个月好歹赚了这学期的买布钱。 这个学期，她像是跟时润清比赛谁回家更晚似的，天天披星戴月地不是蹭学校的好工具设备就是卯足劲儿地社交以求融入白人圈子。 不过，再囊中羞涩她也没忘了时润清的生日礼物，她自己亲手做了一个大托特包。她想给“最美房东”时润清最好的，于是，一对柔软的真皮把手就吃掉了所有预算…… 许敬微灵机一动，用平时积攒下的碎布拼接成了一个五颜六色跳脱热情的包身，然后在做内胆的时候，创新地把黑尼龙布从内到外延伸到底做成一个罩面，用双面拉链相连。 这样，这个包既可以是一个纯黑色配金色拉链的低调耐脏尼龙包，也可以是一个嘻哈摇滚味儿的炸街吸睛神器。 时润清回家后惊喜地将礼物收下，各自捧杯热水果茶，聊了会儿“箱包设计理念”就打着呵欠回房洗澡去了。 当时话赶着话，直到淋浴时才在繁杂思绪中捕捉到许敬微眼中和她自己如出一辙的疲惫。 现在的许敬微一定很辛苦吧，这种在异国他乡孤立无援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说起来，她一直都不知道许敬微明明在商学院如鱼得水，为什么突然转道去学服装设计。 之前问到的时候，每次她都语焉不详，含含糊糊地跟被她追问为什么跟前男友分手的时候如出一辙。哪天一定要好好聊聊，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时润清在脑中开辟“和许敬微谈心”的支线任务，“待处理”里被剩下的相互对峙着的两幅面孔，来自她难以面对的人。 万籁俱静，时润清被无边无际的夜晚浸没，难以呼吸。 德巴谢先生对时润清的态度一直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在工作场合频繁接触之外，他会持续地邀请时润清去家里做客，于是便有了时润清每周日固定的拜访。 他会像是传统的法国母亲一般问她这一周吃了什么，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令时润清感到回到了Patricia的家里。他也会像是称职的导师一般给她做职业规划、引荐优秀的合作伙伴，让时润清觉得他不仅是她的伯乐，还是她无所不能的超级外挂。 他还会充当一位富有经验的智者，关心她的心理状态，一反常态地温柔询问她的烦恼，时润清不知不觉地卸下心防，连祖坟在青岛的哪座山头都对这位“神父”交代了个干净。 不过，也有时候，他像亲密的爱人一般在重要的日子送她鲜艳的花束和昂贵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