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的脸色也是错愕，过了片刻才回过了神。不是春茹无妨，有人照顾于他便好。
这心中一件放不下心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今上却并未合眼，而是启唇言语道：“章儿，多年之前，你还为燕氏之时。朕便觉得你与旁人不同，你风范斐然，忧国忧民，亦有勇有谋，你于猎场之上的风姿，同朕年轻的时候很像。后来方才知，你竟真是朕的孩子。从朕下旨，封你为太子的那一日，心中便肯定，你会是一个好君主。你定不会让朕失望的，对吗？”
“父皇。”裴玄章垂眸，一字一顿的说道：“儿臣记得您的毕生夙愿，让大裴光耀，山河安定，百姓安居，我一定会倾尽一生去做。”
“那这江山，这子民，便托付给你了。”今上拍了拍裴玄章的手背道。
他的精神好似好了一些，可是裴玄章知道，这似是回光返照，所以脸色更加的沉重。
今上却道：“还有一事。”
裴玄章诚恳的问道：“您说，儿臣一定会做到。”
“无需这般沉重，只是一件小事。”今上反倒安慰起了他，他的眼前仿佛浮现起了数年之前，十里红妆之景，以及，洞房花烛之间，那身穿红衣的少女。
他说道：“朕死之后，无需妃嫔殉葬。后宫之事，可由，郑妃暂行处理，安置入太妃殿。待到百年之后，葬妃陵。朕此一生，欠了你母后太多太多，还让她一个人，躺在那儿睡了那么久，朕想要好好的陪陪她，不想再有任何人打扰了。”
他说到此处，神色似是带着些许向往。
裴玄章听到这里，不禁有些许的哽咽，末了，才控制住了情绪，道：“父皇，您放心吧。帝陵，唯有天子与皇后长眠。”
今上安心了下来，点了点头，最后道：“记住你答应了朕的这三件事，朕终于，可以解脱了。”
而后，便悄然的合上了眼眸。
裴玄章看着那人合眼，手上的动作微颤，不过片刻，便平静了下来。
今上最后苏醒了过来，说出了这些话，了无遗憾，也了却了自己的自责和遗憾。
只是亲人离世，怎会不伤怀，他的心空了一寸，转过头来的瞬间，只对上了一双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
燕玉目睹了这一切，也看到了裴玄章前所未有的样子。
在今上弥留的时候同裴玄章父子之间的交谈出乎她的预料，果然，哪怕是在如何冷血的君王，心中也有一寸柔软的角落，留给最亲的人。
今上驾崩，燕玉原本以为，自己应当现在便出去传告。可是谁知，那面前高大的男人却如同一只困兽一般的朝着自己扑来，将自己揽入了怀中。
燕玉的身子骤然间一僵，她感受到了那人冰凉的体温，但是心跳却是灼热的剧烈。
“别动，让我抱一会，可以吗。”低沉沙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带着些许的闷哼。
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燕玉的心中一顿，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触。
是心疼么……
不，自己不该心疼他的。
面前的人是当朝太子，亦或者说，已经是中原的天子，她怎有身份去心疼他？
可是不知晓是心中的什么在作祟，她并未推开那人。
失去至亲之时，是如何的痛苦，她心中明白。兴许，自己能够做的，也便只有这些了。
“玉儿。”
裴玄章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传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什么。”燕玉的身体僵住，瞳孔睁大。
“没什么。”裴玄章恢复了过来，也很快的起身，仿佛刚才的脆弱并不存在。
他现如今是君王，定是要将这一切先安置妥帖，于是差人，将燕玉送回了寝殿之内。
今上已经去世，便是也不能再归太子府了。
下人将她也送入了这长信宫的偏殿之中，派遣来的皆是原本便在太子府之中当差的下人。
只是这陌生的环境，却是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
说起来也是奇怪，分明自己刚刚回到太子府的时候，也觉得周围陌生，可却并未有这种感觉。
燕玉如此想着，便抬起眼帘来，望向了那苍穹。
这里的天同北齐宫中的一样，只余下四方形的一块，充满了压迫之意。
燕玉想，兴许便是因为这城乡密不透风，比太子府那满院花草的气息少了些生机，所以才会不适吧。
国丧之时，京都雪落，举国皆悲，寒食三月。
这雪，将整个京都都渲染成了一副洁白之景，皇宫亦是。
裴玄章每日处理完要务，皆会来找燕玉，可是却也不说什么，有的时候只是说几句寻常的问候，譬如吃食如何。而有的时候，便是想看无言。
燕玉也觉察到了自己心绪的改变，即便是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已经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被裴玄章所吸引，已经喜欢上了他。
可是……他平日相处之中的那些温柔，沉稳，坚毅，真的是对自己的吗？
燕玉夜不能眠，最终，派人传话，寻来了流萤。
“燕玉姑娘，你找我。”流萤冲着燕玉行下一礼，身上所着的同样是素服